2011年12月14日星期三

那一夜,徒步在喜玛拉雅


终于攀上了黑岩峰!风那么大,那么凛冽,我快步踩着乱石走向更高的山脊,走到终于可以看见昆布冰川全景的地方,赶紧按下三次快门,拍了圣母峰全景图,没敢再逗留,又快步走回挂满经幡的巨大堆石标那里,躲在其中一座堆石标后,勉强挡去猛烈的风。头顶上的经幡被风吹得剌剌作响,我却气喘嘘嘘地有些虚脱。

正准备要下山了,忽然瞧见队友渺小的身影正一步步努力地走上来,内心顿时一阵欣喜和感动,她们到底是好样的。两人都是第一次到尼泊尔徒步,然后就随我这个疯子徒步圣母峰基地营路线,没有导游,没有背夫,凭的就是一股毅力。

我就这样,独自在这个许多徒步客梦想抵达的地方,仰望圣母峰、怒慈峰,俯瞰往远处奔流而去的昆布冰川,等待着两个缓缓移动的渺小身影,逐渐清晰地来到眼前。看看腕表,已将近两点钟了。昨天夜里文君和我高山症发作,今早都不见好转,以为即将功亏一篑,幸好旅舍中有个导游尼玛建议我们喝蒜汤,才奇迹似地扭转乾坤。我们是11点钟左右才拖着状况不佳的身躯出发来到这座黑岩峰。时候是不早了,但我心里盘算着今晚无论如何必须离开Gorak Shep,到Lobuche过夜,以躲避高山症!虽然只是200公尺的分别,但是低一些,就安全一些。来得及吗?我心想,只要赶在天色全黑之前越过冰碛区过后那路线最错乱的地段,跨越那座险坡,下到山谷,即使入夜了也不怕迷路。

下得山来已将近4点,太阳已躲在众多山峰背后,气温更低了。旅舍老板知道我们这个时候还要赶去Lobuche,竖起拇指说:勇敢的马来西亚女人!等着队友吃点东西果腹,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有点焦急,但我提醒自己要冷静,这一刻,根本没想别的,就是一心一意跟时间竞赛,一心一意要赶在天黑之前下到山谷,一心一意祈求着上天让我们下到山谷之后才完完全全降落黑幕,虽然,我其实根本不知道天色全黑是几点!又或者如果还没到山谷就天黑了怎么办?手电筒的照明能应付那路线最迷乱的地段吗?脑海中,根本没有迷路这回事。我,仿佛着了魔般有十足的把握,只祈求上天务必要等我们下到山谷才天黑,一切就没问题了。我,就是一心一意要到Lobuche!心里一心一意地认定,只要到Lobuche,我们就安全了!



又是那没完没了的冰碛迷阵,我望着渐暗的天幕,一边祈祷着队友们能加快脚步,一边祈求着上天放慢降落黑幕的步伐。天色越来越暗,气温越来越低,面前依旧是没完没了的冰碛地。当眼前出现那片熟悉的路线最错乱的地段,我大大地舒了口气,终于越过了长长的冰碛地了!山谷,就在不远的前方。我的步伐丝毫没有慢下来,昨天经过的路线和这里的地理形势如地图般很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我完全不理会眼前错乱的路径,精确地辨明前往山谷那面陡坡的方向。这时,天色几乎全黑,但我很庆幸还可依稀分辨出下坡路。当双脚实实在在地踩在比较平坦的山谷里,黑暗立时自四面八方涌来,将我们吞没!真的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只剩远天的星星!那一刻,我深深感谢菩萨的保佑,宇宙神奇地相应!

心里的担忧刚去了一大半,却在此刻发现,我们三人的手电筒,只有保亿的可以照明,文君和我的都只能发出残弱的光,黑暗中根本起不了作用。心立时凉了半截,虽说不会迷路,但还要走好一段路才能抵达Lobuche,回头是不可能的了,只有往前走!只希望这仅有的一把手电筒不要在中途出什么状况才好,否则,我们大概会在荒野中冻死吧!因为没有手电筒,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事不宜迟,我持着这唯一的光明,很专注的往前探路,走一小段,然后转身为队友照明,让她们跟上来。就这样不断重复着,一小段一小段距离地前进。海拔5千公尺的喜玛拉雅暗夜,万籁寂静,只听见我们略粗的鼻息和脚步声,划破浓重的黑暗和寒冷...谷中路径原来比印象中错综许多,很多时候是靠着手电筒照明的范围内所能看见的牦牛粪和纷纭的脚印来领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当无穷无尽的黑暗中隐隐闪现了心中期盼好久的灯火,我知道,我们终于安全了,Lobuche,就在前方!这时,已是晚上9点多钟。

我们就这样靠着仅有的一线光明,摸黑抵达了Lobuche!这一夜的星空绝对可以媲美曾在撒哈拉见过的,海拔5千啊,离星星那么近,但我们都没有心情欣赏,也来不及害怕,在这又寒冷又寂静的喜玛拉雅荒野中,一盏灯火安抚了我们的心,一碗热汤温暖了我们疲累的身心,这一夜,我们在呼吸顺畅中沉沉地睡去....

后记:这一段海拔5千公尺的夜行,是我迄今为止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旅程,临时的决定,侥幸的准确判断,宇宙神奇的相应,是那么地不可思议;队友们完全的信任和配合,迄今深深感谢。第二天,在阳光普照中醒来,保亿说:我昨晚不敢跟你说,我担心雪豹出现呐!

2007年12月(另见勇闯圣母峰基地营)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